这门艺术势必产生在两个天生会歌唱的民族中间,意大利和德国。从巴莱斯德利那到班尔高兰士,音乐在意大利酝酿了一个半世纪,正如以前从乔多到玛萨契奥在绘画方面的情形,一边摸索一边发见技术,积累方法。然后,突然在十八世纪,斯卡拉蒂,玛尔采罗,亨特尔一出,音乐立即蓬勃发展。这个时期非常有意义。绘画在意大利正好烟消云散,而在政治极端衰替之下,淫靡的风气给多愁善感与讲究花腔的歌剧提供大批的小白脸,弹琴求爱的情人,多情的美女。另一方面,严肃而笨重的德国人虽则比别的民族觉醒较晚,终究在克罗卜史托克歌颂福音的史诗出现之前,在赛巴斯蒂安·巴哈的圣乐中流露出他宗教情绪的严峻与伟大,学力的深湛,天性的忧郁。古老的意大利和新兴的德国都到了一个“感情当令,表现感情”的时代。介乎两者之间的奥国,半日耳曼半意大利的民族,结合两者的精神,产生了海顿,格鲁克,莫扎特。将近法国革命那个摇撼人心的大震动的时候,音乐成为世界性的普遍的艺术,犹如在文艺复兴那个思想大革新的震动之下,绘画成为世界性的普遍的艺术。这新艺术的出现不足为奇,因为它配合新精神的出现,就是我刚才形容的那种烦躁而热情的病人,所谓中心人物的精神。过去贝多芬,孟特尔仲,韦白,便是向这个心灵说话;如今迈伊贝尔,裴辽士,凡尔第,便是为这个心灵写作;音乐的对象便是这个心灵的微妙与过敏的感觉,渺茫而漫无限制的期望。音乐正适合这个任务,没有一种艺术象它这样胜任的了――因为一方面,组成音乐的成分多少近于叫喊,而叫喊是情感的天然,直接,完全的表现,能震撼我们的肉体,立刻引起我们不由自主的同情;甚至整个神经系统的灵敏之极的感觉,都能在音乐中找到刺激,共鸣和出路。――另一方面,音乐建筑在各种声音的关系之上,而这些声音并不模仿任何活的东西,只象一个没有形体的心灵所经历的梦境,尤其在器乐中;所以音乐比别的艺术更宜于表现飘浮不定的思想,没有定形的梦,无目标无止境的欲望,表现人的惶惶不安,又痛苦又壮烈的混乱的心情,样样想要而又觉得一切无聊。――因为这缘故,正当近代的民主制度引起骚乱,不满和希望的时候,音乐走出它的本乡,普及于整个欧洲;拿法国来说,至此为止的民族音乐只限于歌谣与轻松的歌舞剧,可是你们看到,现在连最复杂的交响乐也在吸引一般的群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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