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正中放着生日蛋糕。
在这一天,在他离开这幢油漆味和花香弥漫的苏式住宅之前,她忘情地投入了他的怀抱,捧住他的脸,狂热地吻了他许久……
在她的要求下,他把她带到了自己家里一次。那一天是中秋节。
她出现在大杂院里,像一只孔雀落到了貂场。门窗低矮的破房烂屋如同被隔开的貂笼。住民像在笼子里待习惯了的貂似的,不慌不忙地从各家出来进去。她那天打扮得并非花枝招展,相反,她可能想象到了要去的是什么地方,甚至有意识地打扮得朴素些。但大杂院里的人们还是一眼便看了出来,她和他们绝不是一样的人。对他们来说,她是属于另一个天地的人。他们望着她的那种目光,含有礼貌的冷淡意味。她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报以微笑,竭力表明她是愿意亲近他们的。但他们还是感觉出,在她的甜美的微笑后面,违心地隐藏起的是降尊屈驾的高傲。她一被葛家的人迎进屋去,许多目光便从全院的各个角落投射向葛家的窗口,仿佛她是他们引入家中一个贼。女人们不时从葛家的窗前走过来走过去,脖子是不肯扭动的,眼波却从她们的眼角技艺高超地飞瞥到葛家屋里。孩子们永远是坦率的,他们的手扒住窗台,一颗颗脑袋如同葛家窗前地下长出了一片黑蘑。他们盯住她看,那模样像在公园里看猩猩。葛玉龙不好当着她的面呵斥他们。趁她不注意,推了一下窗子,使窗子半开半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