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里都有吃的,自助餐,西餐,中餐,中西餐结合。他的肚腹因此愈来愈大,再也望不见交合时彼此迎送的性器。他对性欲的追求也不再是高潮,而只是将自己停留在对方年轻的身体内。这就够了。早上,他就是带着这样一种满足感出门的,他感觉一切好极了,然而,在这享受的终点,在这飘荡着世俗烹饪美味的厅堂,他看见那原本只应该在噩梦中出现的敌人,或者说:给他敲响丧钟的人。年轻人十分凄惨地坐在那儿,就像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样令人作呕、讨厌,又令人害怕。陈白驹看着他,就像看着一面镜子,他无法不审视自己,他意识到这些年来,自己的创作能力其实已永不可逆地衰竭了,消失了,就像绝经的女人。他开始埋怨自己有一张比床还大的书桌,埋怨这像温水煮青蛙一样的富足生活,开始憎恶自己在签字时使用的是一支七千港币的钢笔——这些有什么用呢——你还写不出这孩子的十分之一。其实他早已意识到这种灵感与技能的消失,他曾找朋友马原打听,马原告诉他人工光要比自然光好,后来马原还实践用口述的方式来写,即作者说弟子打在电脑上,然后投影于墙上。陈白驹照这种方式实验,却发现他和马原一样,都未能召唤回当初的自己。现在,他感到老本吃完了,好日子过完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他甚至在幻觉中看见年轻人走过来,交给他一份皇帝的任命书,然后耐心地退到一旁,等他交出意味着权势的钥匙与公章,并离开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属于他因而使他误会自己对此拥有所有权的座椅、办公室与宫殿。在比自己小几十岁的年轻人面前,陈白驹窘迫如热锅上的蚁子。如果是年轻人有意来赶自己走就好了,那他就可以指斥这是一场针对自己的不公的阴谋,是一场蓄意的夺取,然而不是,年轻人表示来这儿并不符合自己的意愿,是上意要他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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