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我们才看到了昨夜被空袭所破坏的明证。天桥上挤满了战争灾民。他们以毛毯裹身,只露出一双双万念俱灰的眼睛,确切地说是露出一只只单纯的眼珠。有的母亲膝头上抱着孩子,以相同的频率摇晃着孩子,看上去似乎要永远这样摇下去。有个姑娘依偎在行李上睡着了,被烧焦了一半的假花还插在头发上。
我们一行人在那里通过时,没有看到他们责难的眼光。我们被抹杀了。只因为没有和他们遭受同样的不幸,我们的存在理由被抹杀了,我们只被看成是一种影子般的存在。
另一方面,我们体内有一种东西开始燃烧。聚集在这里的这些“不幸”的人们给了我们勇气,给了我们力量。我理解革命所带来的亢奋。我发现规定他们存在的诸多东西被火所包围,人际关系、憎、理性、财产,统统被眼前的火所包围。那时他们不只与火战斗而且与人际关系战斗,与爱憎战斗,与理性战斗,与财产战斗。那时,他们同遇险船上的乘客一样,形成了杀死一人便可使一人存活的那种条件。为救恋人而牺牲了的男人,他不是死于火,而是死于恋人;为了救孩子而死去的母亲,当然也是为孩子所杀死的。在那里,互相争战也许是人类以前未曾有过的普遍的、而且是根本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