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带他走。”马素德说,“把他抬起来!罗兹别,兄弟,我们会带着你走。我们会带着你走,罗兹别。”
马素德企图把他抬起来,将他弄到自己的背上。但人潮不断涌来,我们无法保持平衡。他跌倒在地,被死尸压在下面;所有人狂奔乱窜,他们就倒在众人之间。
“他死了!马素德,你听到我说的了吗?他死了。”
他摇摇头,继续用手压住弹孔,继续和他说话,想让那具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死尸镇静下来。最后他索性抱住死尸。他就坐在那里,在周边一片混乱中抱住罗兹别,尖叫着、呼喊着他的名字。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娜拉并没有跟我们在一块儿,我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周遭的人潮挤压着我们,头顶的烟雾密不透风。娜拉不见了。我也开始尖叫起来。
我们呼喊着这些名字:罗兹别、娜拉。对我们来说,这些名字是活生生的人,是我们的自己人。没人听见我们的声音,但我们就站在原地,呼喊着这些名字;人群狼奔豕突,踩踏在我们身上。在我们尖叫的同时,周围不时传来枪声。
一分钟,那不超过一分钟。但我感觉那就是永恒,感觉就像一辈子。
过了片刻,马素德才听见我的声音,才了解到我们把娜拉给弄丢了。他望着我,然后立刻从地上起身。我们留下罗兹别,把他留在死尸堆与枪声之间。我们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到了最后,我们只能先开始跑动。我们一起跑着,呼喊着她的名字。我们跑了又跑,我以为他就在我后面。我以为自己听见他的喊叫声。我以为他的身躯紧贴着我。所以我拐进一条小巷,心想他应该也会转向。脚步声跟随着我,所以我想,他就跟在我后面。我们找到了藏身之处,我们可以讨论一下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找到娜拉。但我转过身时,却发现是另一个人。一名手持木棍的黑衣男子。我们就站在那里,四目相对。他的年纪可不比我大。我们简直就是两个孩子,互相瞪着彼此。这时我意识到,他跟他们是一伙的,跟打死罗兹别的那票人是一伙的。各种思绪像乒乓球一样,在我脑海里跳来跳去。我是该踢他呢,该拔腿就跑呢,该爬墙呢,竭尽全力逃命,还是面露微笑、装无辜呢?我就说,我正在回家路上,不巧经历这场灾难,如果我不赶快回家,我妈会很担心。但他脸上露出狞笑,我感到害怕。我才意识到,我们只身站在这条小巷里,他完全可以对我为所欲为,没人能帮助我抵挡他。我想,当时的我被这种想法震慑住了。某种程度上,这就是死前的焦虑。要是被他强奸,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心中唯有一念:我必须摆脱他。我必须摆脱他,重新回到街上。我不愿意陷在这里,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遭到凌辱与折磨。所以我握紧双拳,将膝盖弯曲。我感到一股尖叫声从腹部腾起,我直冲向他。这就像李小龙电影里的角色:蹲好马步,直接向敌人进攻。我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突然间,我又回到了大街上,再度置身于人潮之中。我企图采取之字形路线,想要挤出一条路来,但周围烟雾弥漫,视线很差,到处都是人,我突然感到无比疲倦,所以他就追了上来,从后面抓住我。我放声尖叫!我呼喊着娜拉,呼喊着马素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