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家里有了大事了,”葛朗台太太说,“我结婚到现在,这是你父亲第三次请客。”
四点左右,欧也妮和母亲摆好了六个人的刀叉,屋主把内地人那么珍视的旧藏佳酿,提了几瓶出来,查理也进了堂屋。他脸色苍白,举动,态度,目光,说话的音调,在悲苦中别有一番妩媚。他并没假装悲伤,他的难受是真实的,痛苦罩在他脸上的阴影,有一副为女子特别喜爱的神情。欧也妮因之愈加爱他了。或许苦难替欧也妮把他拉近了些。查理不再是那个高不可攀的、有钱的美少年,而是一个遭难的穷亲戚了。苦难生平等。救苦救难是女子与天使相同的地方。查理和欧也妮彼此用眼睛说话,靠眼睛了解;那个落难公子,可怜的孤儿,躲在一边不出一声,沉着,高傲;但堂姊温柔慈爱的目光不时落在他身上,逼他抛开愁苦的念头,跟她一起神游于未来与希望之中,那是她最乐意的事。
葛朗台请克罗旭吃饭的消息,这时轰动了全城;他前一天出售当年的收成,对全体种葡萄的背信的罪行,倒没有把人心刺激得这么厉害。苏格拉底的弟子阿契皮阿特,为了惊世骇俗,曾经把自己的狗割掉尾巴;如果这老奸巨猾的葡萄园主以同样的心思请客,或许他也可成为一个大人物;可是他老是玩弄城里的人,没有遇到过一个对手,所以从不把索漠人放在心上。台·格拉桑他们,知道了查理的父亲暴卒与可能破产的新闻,决意当天晚上就到他们的主顾家吊唁一番,慰问一番,同时探听一下他们为什么事,在这种情形之下请几位克罗旭吃饭。